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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有的老先生都对我说:自己无非是很早就想明白了自己要干什么的人

作者:库叔说发布日期:2022-04-04浏览次数: 来源:瞭望智库

没有谁比耄耋国士,更适合探究人生终极、诠释家国大义了。

“北京时间之母”叶叔华、“两弹一星”功勋人物陆元九、表演艺术家蓝天野、探月工程首任总指挥栾恩杰……党史国史峥嵘浩瀚,重要人物星河灿烂。

岁月悠悠,如今他们都垂垂老矣,但作为沉潜宝藏,却愈加散发着智慧光芒。

一部旨在撰写“中国国家影像人物志”的节目《吾家吾国》,就记录了老先生们珍贵的岁月回忆,近日,节目制作人、主持人王宁对库叔讲述了一幕幕触人心弦的场景。

受访 | 王宁

采访 | 李亚飞 瞭望智库 李琳静(实习生)

所有的老先生都对我说:自己无非是很早就想明白了自己要干什么的人

▲ 图为王宁接受专访,讲述采访背后的故事

1老先生们说:要说真话

《吾家吾国》比起同类节目,有自身特殊之处。

老先生们年龄都很大。年龄加起来超过了一千岁,我们笑言这是一个千岁节目,这在世界范围内恐怕也是少有的。陆元九:102岁,“两弹一星”功勋人物,陀螺及惯性导航技术专家,世界上第一位惯性导航博士,被称为中国航天永不退休的人,2021年被中共中央授予“七一勋章”。郑小瑛:93岁,中国第一位女指挥、中央歌剧院“终身荣誉指挥”。

常沙娜:91岁,“敦煌守护神”常书鸿之女,林徽因的弟子,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原院长。

蓝天野:95岁,表演艺术家,文艺界唯一“七一勋章”获得者。

潘际銮:95岁,我国焊接专业创建者、中国科学院院士、南昌大学名誉校长。

所有的老先生都对我说:自己无非是很早就想明白了自己要干什么的人

▲ 左一为潘际銮,《吾家吾国》节目组提供

叶铭汉:97岁,中国工程院院士,我国高能物理研究开拓者之一,高能实验物理学家,粒子探测技术专家,一代物理学宗师叶企孙的侄子。乐黛云:92岁,中国比较文学学科拓荒者,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,季羡林眼中的“奇女子”。

王振义:98岁,著名内科血液学专家、中国工程院院士、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。

……

讲一则故事,一个做艺人统筹(安排艺人的活动和推广)的小姑娘给我写了一封信:

姐姐,我是所有艺统里最最卑微的一个艺统,一直被排挤被边缘,甚至被很多剧组唾弃,只因我的艺统范围都是老艺术家,都是80岁以上的老人……

只有他们想找人“压台”的时候才会想到我,然后老人们永远都是随叫随到不论任何报酬地来“站台”。有一次我推着于蓝老师参加“华表奖”,从下午3点到场直至晚上11点多离开,老人家中间一口饭没有,饿得不行,却一直坚持到最后不会离场,没有任何媒体采访也没有任何演员来打招呼,被冷落在一个小小的角落,这是我最大的心疼。

其他艺统都是手里艺人人数逐步增加,而只有我是越来越少,但我从来不以此恐慌,因为爷爷奶奶们给予我的,是永远值得珍藏的宝库。

“可能现在这个时代,没有人喜欢了,但我喜欢”。她说。总要有人记录下他们的历程,留下一些总比从来没有留下过有用,哪怕从未有人想起过他们。

老先生们很真。因为年岁悠长、阅历沉潜,历尽岁月淬炼。这种真不仅是云淡风轻中不加掩饰的真诚,而且是已经完全活出了生而为人最纯粹的本真。

为了守住自己与夫人的记忆,陆元九不愿离开家去养老院,“她虽然不在了,但是我们的家还在,在我们这个中国的家,她永远活在我的心中。”

采访中,陆老坐在轮椅上,双手紧紧抱着夫人的照片,夫人在照片上笑得格外灿烂。

这一幕,我泪目了。

陆老在书桌前用一张小纸条手写下“四不”:不急、不恼、不懒、不馋。因为不馋,汉堡只吃3/4,并且要就着大蒜吃,因为大蒜有一种特别的味道,所有蛋糕之类的,全部都不会吃,因为吃了长胖。

他说,自己上学的时候最害怕写作文,作文都是抄的。

模范爱情故事还发生在乐黛云和其先生汤一介身上。

以前出国频繁,乐黛云每次回来都会给属兔的汤一介先生带一只小兔子。乐黛云的书柜里有许多兔儿爷、小兔子的毛绒玩偶,还有一只白色的毛绒小羊钥匙链,这是汤一介送的。

蓝天野则喜欢动物娃娃,每次逛商场,看到娃娃机,都会忍不住去抓着玩,如今已经练成了一个抓娃娃高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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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 右一为蓝天野,《吾家吾国》节目组提供

因为身患胰腺癌,不能劳累,蓝老已经好久没有出门了。两次上门采访,我给蓝老送了一部抓娃娃机,看到娃娃机,老先生露出了童真的笑容。

蓝老还是一位“流浪动物保护者”,收养了许多流浪猫、流浪狗,把它们照顾成了胖墩墩,“流浪动物保护者”成为蓝老最得意的称呼。他给两只狗起名“大师”和“泰斗”,借以自嘲。

“C’est la vie(法语,意为:这就是生活)”。一生很长,经历喜怒哀乐,这就是生活,就是生命,采访中,常沙娜将这句话挂在嘴边,视为人生格言,“你活得开心,C’est la vie。你活得很悲伤,也是C’est la vie。”

老先生们说,要讲真话。对于我们的提问,很多时候他们是一种本真的状态,时常会回应“不是”“说的什么呀”“你说的不对”。

我经常被怼,被怼得很惨,几乎每一位老先生都怼过我,这在我以往所有的采访经历中是不存在的。但是当老先生们看到我被怼之后的憨笑和诚恳,他们开始慢慢敞开了自己的心扉。

常沙娜先生怼我不懂审美的一些基础要求,分不清土红、土黄、土绿之别,为什么它们是中国颜色;也看不惯摄像师的破洞裤、摄制组女生不过膝的裙子,“我不是说你暴露,是不符合人体审美,比例不协调”。

陆元九老先生怼我,说我查询的资料错了,与事实不符。

1996年,一次发射失利,影响了之后十年中国航天的国际商业发射计划。作为惯性器件的负责人,时年76岁的陆元九,第一时间赶到西昌调查事故原因。有三个月时间,他睡不着觉,安眠药剂量是平时的4倍。

《吾家吾国》每一期录制快结束时,会请老人们写一句题词以留念。当我问道,何为人最重要的价值,或者人生最重要的意义是什么时,毫不犹豫、不加斟酌,陆老一笔一画写下四个字:“要说真话”。

师从季羡林,学者钱理群、戴锦华的老师,丈夫汤一介,公公是汤用彤,邻居为冯友兰,头衔等身,即便如此,第一次到乐黛云家拍摄时,我注意到先生讲话时,一直将一只微微合拢的手搭在嘴边,几乎没有放下来过。

原来,老先生紧张。

这种紧张,源于对社会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说错的小心谨慎,源于经历大风大浪后的不愿多言。在谈到和比较文学学科有关的问题时,乐先生常说,你去看我的哪本书、哪篇论文。

他们是绝对说真话,绝对坦率的,但心里也会有一些屏障,是我们无法触碰的。

1931年,乐黛云出生在贵阳的一个书香世家,17岁那年,为了冲出山城的封闭生活,执意要考到北京去读大学,“考取了5个大学,有北京大学、中央大学、中央政治大学……我就一心一意要上北大。”

报考北大的时候,乐黛云填的是英语系,因为阅卷的沈从文先生欣赏她的作文,就转到了中文系。

一个选择,改变一生。

在老先生推荐的一本自传《九十年沧桑:我的文学之路》中,“北大”“文学”是出现频率很高的词汇,成为老先生一辈子放不下的介怀:

人的命运总是与时代息息相关。我出生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,1948年考入北京大学。五十年代初期,曾经有过那样辉煌的日子,到处是鲜花、阳光、青春、理想和自信!后来就是一连串痛苦而惶惑的岁月,谁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。

我在北大(包括门头沟劳动基地、北大鲤鱼洲分校)当过猪倌、伙夫、赶驴人等,也学会了耕地、播种、收割,最后又回到学术岗位。八十年代以来,我访问过美国、加拿大、澳大利亚等国家,还去过非洲、南美洲和欧洲。虽然我有机会长期留在国外,但我最终还是回到了北大。

“很庆幸选择了北大,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,选择了文学研究作为我的终身事业。”老先生写道:从小就立志从事文学工作,最大的愿望是把美好的中国文学带到世界各地,让各国人民都能欣赏到优美的中国文化,进而了解中国。我努力做着,虽然做得还不够好,但我一直是这样做的。

 

2什么是家国?永远关注现实

爱国,是我们选择嘉宾最重要的标准。

他们曾经对新中国的建设付出了特别多的心血,在各自领域都是奠基人、开拓者,但是因为领域与公众距离较远,专业性非常强,长久以来默默无闻。甚至只有当他们“陨落”时,外界才第一次从新闻中知道他们的名字。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。

我们每个人的吃穿住行,今天所享受的生活,其实都与他们的贡献息息相关。我们应该有强烈的愿望去深度了解他们,把他们在这个世界活过、爱过、奉献过的人生点滴,鲜活地讲给更多的人们。

我问王振义:当时治疗急性白血病的研究方法,您坚持不申请专利,要向国际上公开,当时您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?

他回答:就是共产主义的教育。你首先要解决病人的问题,不能说治完病以后可以赚到钱,或者我的名誉可以提高,不会想这个问题,我只想病人能好。

这是一个跟时间赛跑、争分夺秒的过程。

我曾三次采访过袁隆平,他去世之前的那次采访,我们约好了三年之后再见,他说没问题。每到三年,我都会去关注袁老超级稻的增收情况,也不是刻意为之,但好像就是命运的安排一样。

在策划节目的时候,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袁老,马上就联系了。他的家人说他住在医院,让我们再等一等。我就抱着不去打扰老先生的态度,一直等待,后来家人说他已经回到老家了。当我以为马上就可以见到他的时候,传来了那个噩耗。

这加速了我们与时间赛跑的动力,这些老先生走在人生的边儿上,生活的状态每一天都可能发生变化。

另一件特别刺激到我的事情,是许渊冲老先生的离开。此前在《面对面》,我专访过许老先生,当时他问我“你英语怎么样啊”,还说“要不你来做我的接班人,帮我去做接下来的翻译工作”,我说我英语没那么好,再说我都40岁了,学也来不及了,他说“怎么来不及,我到60岁才开始正式翻译作品”。从那之后,我就一直在跟他的家人联系。

在筹备节目的过程中,我就想着和许老先生再聚一次。在节目方案里,我们打算陪他去一处他有生之年最想去的地方,然后他的家人告诉我,说他非常想去上海,那里有他的同事、他的学生。我们帮他约好了家庭医生,甚至我也在想,许老那么有童心,一定要带他去迪士尼看一看。

也是突然之间,大早上起来,我接到了他家人的电话,说头天早晨他们还一块儿出去吃的早饭,没想到第二天早晨许老就不在了。这个消息,我几乎是嚎啕大哭着告诉总导演的,那种难过是非常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,在我的人生当中,我竟然连再见他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……

2021年的3月,仅在科学领域,就有6位院士陨落;此前的两个月,还有3位院士离开。

“从群众中来,到群众中去,受访者不高高在上。”中国传媒大学党委书记、校长廖祥忠对我说,这是《吾家吾国》最令他钦佩的一点,老先生们像星星伴月亮一般,一笔一画书写着他们人生的平凡与伟大。平凡与伟大,即是家国关系。

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,是挣钱养家、是享受人生,还是负担责任做家里的一个掌柜的……

梳理老先生们故事的时候,你会发现他们所有的共同点就是家国情怀。家国情怀落实到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,特别生动。

至少由于年岁关系,几乎所有的老先生们都或多或少与西南联大有关系,要不自己就是是西南联大的一份子,要不家人是西南联大的,有历史责任感,将自己人生牢牢地与国家之命运、民族之前途紧密联系起来,教书救国、读书报国。

所有的老先生们都认为:我应该在国家建设中实现价值,这样我存在才有价值,活着才有意义。这是他们对自己的回答,诠释着何为“国之大者”。

所有的老先生都对我说:自己无非是很早就想明白了自己要干什么的人

▲ 图为乐黛云,《吾家吾国》节目组提供

乐黛云先生非常低调、从不接受采访,这是所有希望能够采访岳黛云先生的记者的一个共识。乐黛云先生低调到可以把你当成朋友,说咱们聊聊天吧,但是我不接受采访;你可以到我们家来一块吃个水果,喝点茶,但是对不起,我不接受采访。乐黛云也曾拒绝我好多次。在季羡林先生的旧居里,看着房间里的斑驳墙皮,已经剥落的木门,阳光射进来,照在占房间半壁江山的书山,我顿时能理解乐黛云先生为什么拒绝媒体采访。

汤用彤在乐黛云年轻的时候告诉她,要作为一个沉潜的学者。乐黛云已过耄耋之年,沉潜两字依然刻在血液里:季羡林、汤用彤、冯友兰先生等都没有出来说,我没有资格来给你讲比较文学,讲我的人生经历、人生苦难。

能成功约访到她,离不开北京大学的鼎力支持。北大中文系贺桂梅教授说,我发给她的微信都可以写小说了,太长太长。

最终打动乐先生的是:什么叫做北大精神?那一代北大人到底经历了什么?那一代北大人在整个知识分子凿空过程中,怎么求的这缕光?真理在时间的沉淀下是怎么一点儿一点儿被他们拨开的?

北大人有一个绝对的原则:即所有北大的学者都要观照现实,不能躺在书堆里,同时要对所有现实的东西保持警惕和质疑,对时代发展提出更多进步的声音和理念,永远不回避问题,绝对不能在都是掌声的时候,去一味赞美。

还是在这本《九十年沧桑:我的文学之路》书中,她作了详细的阐释:

大凡一个人,或拘执于某种具体学问,或汲汲乎事功,就很难超然物外,纵观全局,保持清醒的头脑。中国知识分子素有“议而不治”的传统,一旦转为“不议而治”,那就成了实践家、政治家,而不再是典型的知识分子。

可以从三个层次来说明知识分子一词的内涵——

其一,从事文化方面的职业;就是马克思在《剩余价值论》中所讲的“精神生产”。

其二,在社会政治方面起一定作用:就是构筑和创造某种理想,并使它为别人所接受。理想可以塑造现实,可以重铸历史,对人类社会发展具有实际影响。

其三,对追求普遍原则有一种自觉:知识分子应保留一点创造性的不满的火星、一点批判精神,在理想与现实之间保持某种张力。也就是如连·本达所说的,知识分子理想的绝对性禁止他和政治家难以避免的半真理妥协,和塔柯·帕森斯所说的“把文化考虑置于社会考虑之上,而不是为社会利益牺牲文化”。

作为知识分子,位置是“议而不治”,不是实行者,可以摆脱一些局部和暂时利益的牵制,不需要屈从于上级而以自己的独立思考和智慧造福于社会,把文化考虑置于社会考虑之上。

廖祥忠给我们总结了何为家国关系:先有人再有家,先有家再有国,《吾家吾国》四个字,将个体、家庭、社会、国家的关系层层递进阐述。

我们都会觉得这些老先生们很重要,对国家贡献那么多。他们一生经历的荣辱是极致的,见过大风大浪,见过人间冷暖,跌入到谷底过,也站到过巅峰,什么都看透了。根源就在这,他们觉得这就是我的人生,我经历过的这些事情,就是我应该度过的人生而已。

大家如果可以开始思考这个问题,我觉得这是文艺作品最大的价值,能得到的最响亮共鸣。

 

3好故事和故事中的人

党史巍巍,国史皇皇,深沉而厚重,是一本永远读不完的书,最好的方式是走进书中的人。一开始,我们只是出于媒体人的简单敏感,觉得这些老先生应该被记录。但是在做的过程当中,团队的每一个人都有了深刻的使命感,被他们感染了,每一次采访都是一种精神的沐浴和心灵的洗礼。

他们都是国之大家,当他们去世的时候,悼念文字都是他们曾经有多厉害,他们在这个时代如何浓墨重彩。但他们作为一个人真正地来过、爱过、感受过,不是三百字悼词就能把这个人说明白的,我总想找到悼词之外的东西。

有别于传统的人物访谈,我们强调场景化、碎片化的纪实风格,在尊重采访对象意愿和兼顾他们身体状况的前提下,节目走到老人们生活、工作的真实环境中,看看他们的日常,走走上班的路,陪伴他们回到曾经挥洒过汗水、铭刻过青春的地方。他们青春至今的几十年中经历的痛苦、困惑、求索和激扬,每一代人都会感同身受,这些情感是相通的。

比如,陆元九老先生也没太想让我在他家吃饭,但是恰巧我们赶上了饭点,我实在是很想看看他吃什么,其实那天也没有特别好的准备。我知道老先生在美国留学了很长时间,就问他吃汉堡吗?

他说留美时那是唯一的饭,没有什么可吃的,留学生很穷,哪有钱买别的?我说要不咱今天还吃汉堡?他说行。我说对汉堡有要求吗?他说牛肉。我们就去买一个牛肉汉堡。

在拍摄过程中,这些就是真实发生的。回来看素材,看到老先生自己吃汉堡、喝汤的时候,想流泪。

陪伴过程,就是在记录历史。

你会觉得我们记录他们默默前行的每一天,也是一段珍贵的历史,记录本身就是为未来负责。我们都说历史的记忆是要对未来,去做我们这代人应该做出负有责任的记录,那我们就是负责任的记录者,给未来书写当今的记忆。这变成了我们现在这个节目中每个人的使命感。

就像是武功一样,世界上最伟大的书是无字,最高妙的功夫其实并没有招数。记录老人生活日常也好,记录历史也罢,其实就是并无太多花哨技巧,无非是无招胜有招:剖析他们每一个人的故事,忠实描述每一个老先生各具特色的生命状态。

既是记录历史,我们也没有回避历史,不能因为历史的一些局限性而替老先生们再做人生选择。

前面提到,老先生们都是九十高龄,与很多重大事件、历史节点有重合,没办法绕开。就像是一条完整的河流,谁也无法只是河流的一段而无视另外一段,都是不完整,也是不客观的。

个体与时代联系在一起,家和国是无法分割的,每个人都是大时代大背景下的一细涓流。有些老先生直言不讳地和我们说:我回国就是因为我要回家。

文艺是时代前进的号角,最能代表一个时代的风貌,最能引领一个时代的风气。

文艺作品里,一方面要有一个个鲜活、有血有肉的个人形象,另一方面也要有宏大的时代叙事,两者并不矛盾,而是相辅相成的。个人是时代中的个人,时代是无数个人组成的时代,不能刻意制造二者对立,或者故意分开讲,一味强调个人有唯心主义之嫌,过分突出时代难免无视个体。

我觉得我们文艺工作者,终于找到了讲故事的方式,以及故事中的人。什么是好故事?如果听完这个故事之后,让你觉得生无可恋,或者听完这个故事之后,你觉得世间一切都不重要,人生毫无意义。那这是好故事吗?当然不是。

好的故事是让我们看完了听完了感受完了,找到生命的质量,找到活着的意义,找到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的方法。好的故事是我们可以变得更好,更幸福地生活。

怎么讲好这个故事呢?采访这些老先生们时,我经常陷入死死的沉静状态,他们的故事真实存在,他们的故事动人心魄,哪个小说比这个精彩?什么样的文学能够写出这样的细节?

这些故事生长在他们的记忆里,活生生地与他们在一起,烙印在经历里,这就是最好的故事,是这个时代最需要的故事,是作为普通人的我们最希望听到的好故事。

新时代为我们文艺创作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广阔舞台,一方面要顶天,把艺术生命与国家前途、民族命运紧密结合起来,善于从国史、党史、民族史中汲取丰富营养。江山就是人民,人民就是江山,人民需要文艺,文艺更需要人民,从本质上讲,就是人民的文艺。另一方面要立地,以人民为中心创作导向,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位置,把人民满意不满意作为检验艺术的最高标准,才能受到人民的内心点赞。

 

4人生的意义是什么

今天的年轻人生活在相对优渥的环境里,对要不要奋斗、奋斗有价值吗、该如何去奋斗等人生议题充满了困惑,调侃内卷,自嘲躺平。然而没有谁比老先生们更适合谈人生。

所有的老先生都对我说:自己无非是很早就想明白了自己要干什么的人

▲ 右一为叶铭汉,《吾家吾国》节目组提供

采访叶铭汉老先生时,他说了一句让我震撼至今的话:我叔父叶企孙,钱学森、王淦昌、于敏等23位两弹一星功勋人物都是上等人才,我也就算是一个中等人才。要知道,1944年9月叶铭汉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西南联合大学土木系,后在学校加入了驻印军,飞赴印度受训、服役。1945年日本投降后退伍,再次入学。后成为中科院第一批院士,是西南联大培养出的近百位院士之一。

他是中等人才,那我们就是“下等人才”了。

所有的老先生都对我说:自己无非是很早就想明白了自己要干什么的人。七八十年前,也没有未卜先知,知道自身工作会这么的惊天动地。一件事、一个工作认真去做了,做了七八十年,无他,我觉得这是对我们年轻人最大的警示。

甚至,老先生们在他们漫长的学术生涯当中,没得选择,枯坐冷板凳。

每个人都会老去,害怕孤独,我们都面临着内卷,想着躺平。何解?

我们每天都在三省吾身,都在寻找答案。我们的节目就试图帮助大家找到更多答案。

“我想那支撑我坚守的原因就是一直滋养我的、来自中西文化的生活原则和道德追求,特别是中国文化中的随遇而安,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的教导。”乐黛云说,正是这些原则帮他度过了那些因难于索解的迷惑而痛苦的年代。

92岁的郑小瑛是歌剧文化的大众普及者,她觉得歌剧不应该只是某些上层的音乐爱好者享有的,它应该是为大众服务的,她提倡让歌剧走近大众,让大众走进歌剧。

她是厦门爱乐乐团的创始人,常年在鼓浪屿排练,困于资金等压力,十几年前离开了乐团。当我带着郑小瑛回到鼓浪屿,一切物是人非,一切已经没有了,当年排练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食堂。

“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?”走到一块可以远眺大海的平台上,我脱口而出感慨道。

郑小瑛回答:很多东西你难以预料的,从来不会想到我跑到厦门来,还会再搞个乐团,还有这样的机会,完全没有想过。也没有想到厦门那么美,海、天、充满了生命力的榕树。

是啊,榕树是得把根扎深一点,大海是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冲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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