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易经》的“易”包含了三个层面的意义,分别是变易、不易、简易。
变易即是指世上一切人、事、物,无不时时刻刻在变化之中;不易则是说在这些瞬息万变中,自有一永恒不变的“道”蕴含其中,就像苏轼在《赤壁赋》里所说的:“客亦知夫水与月乎?逝者如斯,而未尝往也:盈虚者如彼,而卒莫消长也。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,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;自其不变者而观之,则物与我皆无尽也。”
简易,则是指《易经》用几个极简单、极空灵的符号,来代表天地间种种复杂的情形,这就是“执简御繁”;这种执简御繁的能力,可以说是中国哲学的原型,也是整体中国文化据以发展的基础。
虽然占卜这样的行为似乎迷信,但它不是像商王武丁一样,牙痛了就以为是过世的父亲或叔叔降祸给他,先占卜决定是谁,再占卜决定用什么牺牲来祭祀他;相反地,《易经》把握了宇宙人生运行的规则,根据实际情况而非鬼神,从人生复杂的环境、自身隐微的天性上,找出一条恰当合宜的路,指示人如何趋吉避凶,比如在最先阶段或最下地位时,表示机缘尚未成熟,时势未成,态度应该谨慎、渐进;若在最后阶段或最高地位,则机运已经过去了、时势将变,态度就应该转为警戒、退守;只有在正中的地位和时间,才适合积极进取;这些努力,最终都是要帮助人在宇宙时空中安置“身心”、在生命中安置“今天”,这就是“道”。
北京清华大学的校训“自强不息,厚德载物”,便是源自《易经》。
乾卦卦辞里说“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”,坤卦卦辞则说“地势坤,君子以厚德载物”。
春夏秋冬四时有序地运行,过去没有改变过,我们可以预知明年也是春天先来,随之以夏、秋、冬;今天、昨天、前天、大前天……太阳都是从东边升起,我们也可以确定明天、后天、大后天的太阳也会从东边升起,这就是《易经》所总结出的“道”;同样地,君子应该要效法天的恒常不息,不因环境、时局的变化而改变自己的志向与操守;而大地广阔包容,不会因为人的踩踏或忽略而改变自己的初衷,君子德行也应如大地般厚实,以虚怀若谷的低姿态来成就世间一切人、事、物;“谦卦”的卦象是山在地底下,意思就是指把高耸的棱角藏在平坦的土壤中,象征谦虚之德,因而在六十四卦中,只有谦卦是六爻皆吉。
这就是中国古人认识自然的方式,且永远将这些认识拿来作为指导人生处世的原理、原则。
《易经》里也揭示了中国最早的科学哲学,即“因果”思想。《易经·坤卦·文言》说:“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;积不善之家,必有余殃。
臣弒其君,子弒其父,非一朝一夕之故,其所由来者渐矣,由辨之不早辨也。《易》曰:‘履霜坚冰至,盖言顺也。’”一切事情会演变到弒父、弒君,都不会是忽然之间一个念头造成的,而是由错误的行为、思想日积月累,这就是“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”,只是在这些思想、行为开始萌芽时,没有人可以看出来罢了。我们踏到秋霜,便可以预期冬天将至、水要凝结成冰了;那么看到一个人眼下的偏差言行,又何尝不能预知他未来将造成的祸患?
孔子作《春秋》,他的想法便是要将政治、历史的法则勾勒出来,让后人清楚地看到天道在人世间的运作;解释《春秋》的《左传》里,便记载了许多预言故事,这些预言其实并非迷信,而是信有可征、考虑人的个性、当下处境,并依循天道运作法则推演出的结果。
春秋五霸中的齐桓公,因为重用管仲而得以九合诸侯、一匡天下,这是大家都知道的;但显赫一时的齐桓公却晚景凄凉,死亡六十七天才有人收尸,尸虫多到爬出他屋外;然而,这样的悲剧原本却是可以避免的。
管仲过世前,桓公曾去请教接下来应该任谁为相,管仲请他务必远离易牙和竖刀,而他们正是桓公属意的人选,因为易牙杀了自己的孩子来给桓公一尝人肉的味道;竖刀一刀阉了自己来当桓公的仆人,难道他们不够忠心吗?管仲说:“人之常情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,连自己的孩子都忍心杀掉,对君王又能有什么爱敬可言?”“人没有不珍惜自己身体的,连自己的身体都忍心糟践,对君王又岂会珍惜?”
桓公答应了,管仲便将他们一一放逐;但管仲过世三年,桓公也闷闷不乐了三年,便又将两人找回来,来年桓公生病了,易牙、竖刀在宫里作乱,闭塞了宫门、筑起高墙,让人无法通行;有女仆翻过墙来看桓公,桓公向她要饮食,她什么都拿不出来,最后桓公病饿而死。
大至国家、小至个人,一切人、事的盛衰兴亡,都不是偶然的命运,而是有迹可寻、依循道的运行,有其必然的因果,这就是《易经》将不可预知的宗教之事,转化为伦理的法则,也就是“宗教伦理化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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